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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在收藏品時空中轉悠》
痴愚
作者:痴愚 文章發佈日期:2018年8月3日
  星期五的下午到普藝拍賣行去看「中國書畫及藝術品」預展,今期拍品很誘人, 七百多件展品良莠並存,內有手工精良的竹木牙雕雜器以低價及無底價標示,能否淘到寶, 要考眼光了。由於趕時間,來去匆忙,場內東西我看不及三分一就離開,在梯口碰見相熟的林三哥, 拉著我不放,問我看到什麼合心意玩兒。我答挑了幾件品相好定價低的物件,但估計能買到的機會不高, 況且我明天外出公幹不能來,棄投了。三哥說他明天會來,叫我將編號告知他,訂出接受價,由他代投拍。 我講出編號,然後致謝離開。
  過了兩天我從內地回來,聯絡三哥,詢問拍賣情況,三哥笑說價格搶高了,要買的大多落空, 到最後,你我只能各得瓷器一件。我不知三哥自己投得什麼瓷器,而為我投到的是一個石灣窰的兔形錢罌。 石榴紅的顏色很迷人,是民初製品。為答謝他,我請茶。見面時,三哥心情好, 繪聲繪影向我描述那天拍賣現場的情形,真的假的都不缺人競投,幾乎拍出個滿堂紅,雖然沒有什麼物品以大價賣出, 但成交普遍貼近市值,而我託買的那幾件無底價貨品都以數千元拍出,超越我所定的金額過倍以上。 三哥還笑我孤寒,出手偏低。三哥的笑容似在說,他有好收穫,我請讓我分享。三哥說他買了一個天青釉色的葫蘆瓶, 問我有沒有印象。我腦子轉了一下,省起圖錄內有一個造型優雅的瓶子,上半截是常見的十八世紀膽瓶式型製, 下半截似一個大水注,上下相連成葫蘆狀,比例均衡,高約十寸。我說從圖錄看造型,似是十八世紀的,但那天趕時間, 沒上手,況且,那類單色釉在民國初年仿製很多。三哥話買前曾細看,工藝和材料都是十八世紀的,只是底部骯髒, 不能確定胎泥色澤。這很關鍵,唯有當作民初來買,拿回家後,用漂水浸冼,一夜時間,瓶底污漬盡去, 結實的胎骨白中透灰,官款「大清乾隆年製」篆書六字,青花與胎體牢貼,瓶子對款無疑。我問多少錢買入。 三哥說二百,連佣金兩百三出貨。我恭喜三哥又執到漏。分手時,三哥不讓我結賬,搶過單紙,到櫃檯處埋單。
我剛要離去,忽然,肩膀被人抓住,一把聲音耳邊響起:「咁快就想走,我等你好耐喇」。
驚回頭,原來是阿武,三哥見我碰上熟人便自行離去。
「你找我還用等嗎?打個電話,我馬上飛到。」我微笑著調侃。
「唔係講笑,真係有事搵你 。」阿武一本正經的說。
「哦,認真啦?」我還是笑著:「說!什麼事」。
「最近買入咗一個明代宣德朝嘅青花大碗,想搵你跟跟眼。」
  說著,也不管我願意不願意,掏出手機就往家裡打,叫太太趕緊把那青花大碗端下來。掛了線, 阿武這才讓座、為我泡茶。他家很近,就在對街大廈高層。不一會,他太太帶同傭人捧著一個大錦盒急步而來。 阿武接過錦盒,示意太太回去。然後小心翼翼把一個特大號的青花碗從盒子內拿出,雙手托著往我面前送。這碗個頭大, 碗內粘有黃泥,沒有清理乾淨,似是剛出土。外壁畫纏枝牡丹花紋飾,口啣繪卷草,靠腳處畫一圈蓮瓣紋;白釉、圈足露胎。 整體看來無半點明代瓷器的時代氣息,釉色過青過細,青花發色輕浮,無永樂、宣德時期那種自然渾散的特殊風格。
  碗,還在阿武手上,我沒接,阿武連連催促。話又說回來,這碗畫工很好,畫匠技藝純熟,筆法流暢而自然, 加上表面去光處理很到位,莫非是仿品中的精品?
「你自己怎樣看這碗?」我問。
「當然係真架,出處無問題。」
「給誰看過?」我續問。
「俾鬍鬚譚睇過。」阿武續答。
「怎說?」我再追問。
  阿武有點遲疑,稍停才說,阿譚冇講真假,淨係問我係咪買斷咗,我話係,俾咗一百萬人民幣, 佢聽完對我講拿唔準,睇唔透,叫我另搵人鑒。我再問,他唔答,只講其他事。
  他說的鬍鬚譚是行內名家,開設古玩店,業務分布三藩市、香港及廣州,以前在香港收貨拿到美國賣, 現在從美國買貨拿回廣州賣,專營明清瓷器 ,同行都知他眼力高,經他鑒評的瓷器基本定案。我心內測度:這可是阿譚的強項, 哪有看不準的?拿來問我只是想我認同,這不是有點折人了嗎?怪不得平日朋友們說阿武對瓷器痴迷, 滿腦袋都是元、明青花釉裡紅,總想著一本萬利,希望透過出土墓穴、窖藏執到寶。 死去的老爸留下的店舖生意被他賣掉十之七、八,數以千萬元的資產用作購買那些所謂的宋、元瓷器, 整屋子擺放著備受爭議的藏品。
  「麻煩接住啦,我捧都捧到手軟喇」。時間一長,阿武的手有點發抖,奇怪我還不接碗:「你做乜啊,好似出咗神咁」。
  阿武的話使我自感不禮貌,忙伸手接過,但碗到手就感覺分量不對,直覺使我斷定此物是仿品, 連稍有的疑慮也洗去。反轉來一看,「大明宣德年製」六字青花款的書法雖然寫得好,但與真品神韻相去甚遠,哪有是真的。 我抬起頭望著阿武,一時不知怎講,話到口邊又縮回來,直說吧,恐怕對阿武打擊大,不說亦非我本性,欲言又止的困態畢現。
阿武見狀,忙說:「唔緊要,係真係假照直講啦,影響唔到我架」。
「這麼大個宣德碗我還真沒見過,看不透」。
人急生智,我隨即想起鬍鬚譚的對答,馬上將它轉為緩兵之計 :「我省起舊日藏有一個宣德官窯的青花碗,找出來對一對便知真假」。
  逗小孩的話阿武不愛聽,他根本就不相信我的「看不透」,非纏著要我回家把那舊藏找出來不可, 最終還是推不過他,約定明天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再見。大家都知道收藏講機遇, 若然沒有鑒賞能力就算碰上了也會流走。眼力不是一朝一夕練成,要藉著不斷與真品接觸、 用心感應才可提昇,加上結合書本上的知識,把積聚的經歷融會貫通、自成心得,才能考證物件的製成年代。 可惜阿武並非愛書之人,既無天分,又不努力,購買古陶瓷不為鑒賞而在投機,朋友中不缺驗證高手,就是不愛忠言, 一個死心眼,執迷不悟。
  第二天,我依時到達,阿武已在等候,見我手上提著盒子,也不等我入坐便搶出手來拿過, 急不及待把碗捧出,在手上翻來覆去,一時似全神投入。我坐下來,拿過茶壺自斟自飲,也不管他。
好一會,他才把碗遞還給我,口中說道:「睇唔出有乜嘢唔同,大致上差唔多, 除咗造型唔同之外,其它分別唔算大」。
「正因為有分別,我才拿來作對比,你可從中加以分析」。
我接過碗,然後嚴肅對他說:「這青花碗是明代宣德御窰燒製,開門一眼貨,是典型的斷代標準器」。
  所謂「開門一眼貨」,是不用上手,不用翻眼便能斷定是真的, 亦是歷代古陶瓷專家們用目測的約定俗成的鑒賞語句。
我用食指輕撫著線條優美的輪廓說:「從宣德官窰傳世品和出土器物中, 可以看到工藝製作的精巧和穩定,無論大瓶小盤,造型敦厚、凝重又不顯笨拙,但你那件缽不缽碗不碗的」。
「宣德當時創製咗好多新品種,唔少係獨特之作,唔單止前所未見, 有啲可以講後世都唔見。不過,近二、三十年,國內各地搞基建,挖掘大量古墓,致有各朝代嘅文物出土, 你未見過唔出奇吖。」阿武搶著表達他的看法。
  阿武的話使我自感不禮貌,忙伸手接過,但碗到手就感覺分量不對,直覺使我斷定此物是仿品, 連稍有的疑慮也洗去。反轉來一看,「大明宣德年製」六字青花款的書法雖然寫得好,但與真品神韻相去甚遠,哪有是真的。 我抬起頭望著阿武,一時不知怎講,話到口邊又縮回來,直說吧,恐怕對阿武打擊大,不說亦非我本性,欲言又止的困態畢現。
「咁講簡直係虛無飄渺,憑感覺點知韌?除非撞擊佢,睇係唔係容易碎,若果唔碎先叫做韌!」 阿武聲調急促,面帶不悅,蓄意不想我說下去。
「古瓷不一定及得上今天瓷器的堅硬,但亦不像今天的瓷器這般易碎, 今天的瓷器在碰撞下很易破碎,而在相等的力度,古瓷不一定碎,很可能只是出現裂縫」。我不再管阿武的想法, 繼續我對瓷器的解釋:「這個就是韌度的作用,原因在於胎料的製作方法,一個是瓷土的粉碎方法,另一個是陳腐」。 古時製瓷,被粉碎的瓷土它的微粒是不規則的,形狀也不一樣,燒成瓷後粘力牢靠;所謂陳腐,是將搓成用作製造瓷器的泥漿陳放, 陳放越久拉力越強。現在製瓷不作陳腐,原料的粉碎用高速球磨機,微粒均勻,燒成產品後感覺堅硬,但拉力就弱了。 「阿武,藝術是有生命力的,只要你不斷去對比分析,積累經驗,就能感覺到」。
  看來阿武是不想聽,我就到此為止,把碗放回盒子準備離開。
「你咁講咪明擺著話我個大碗係假嘅啫,雖然,你冇宣諸於口,但我唔係聾」, 阿武有點惱怒,停了一會,使心情平復些,才續說: 「呢個碗係盜墓得嚟,我親臨墓穴,睇著挖掘,唔會係假嘅」!
  奇怪,這碗若是從墓裡挖出,真不知是哪月哪日建的墳,我用不相信的眼光看著阿武, 看他如何自圓其說。
「兩個月前,我人喺美國,接到我嘅沙煲兄弟電話,話山東有朋友搵到一個明代嘅墳墓, 嗰墓可能葬嘅係皇室成員,剛剛開掘就發現有好嘢,掘墓嘅朋友通知咗國外啲行家,依家有台灣同澳洲嘅人趕嚟認購, 叫我最好盡快趕去」。阿武滿面自信,聲音由低漸高似在回擊我的目光: 「我隔日,連隨訂機票去山東,到咗濟南,喺酒店待咗一晚,第二日,沙煲兄弟同佢嘅朋友嚟酒店跟我會合,一齊去墳地, 墳地好遠,揸咗兩個幾鐘頭車,加埋行山路,入到去已經天黑,要用手電引路先能去到墓穴入口。當晚等咗嘅時間唔長, 好快就掘出呢隻碗。整個過程我都喺度睇住,咁唔通仲有假嘅咩」。
「為什麼你們不能早點起程,偏要待天黑才趕到」?我有意挑出問題。
「嘿!講起就激氣,嗰日約好早餐後出發,我哋喺酒店大堂等,過晒鐘都唔見車嚟, 左等右等,連午飯都過啦,沙煲兄弟嘅朋友不斷用手機追,回覆話架車出咗故障,修理緊,後來又話要換零件, 直到下晝四點幾,司機先將車揸嚟接我」他答。
「你說曾進墓穴,請形容裡面的環境」我又問。
「裡面地方窄窄長長,黃土泥層,約莫兩百零尺,一副棺木放喺土壁旁, 一個用木搭成嘅架承著煤油小燈做照明,照向盡頭挖掘點,有人正喺度挖緊。泥地上有好多瓷碎片, 聽講話係用炸藥炸洞時唔小心造成。走嗰陣,我沙煲兄弟仲特意執咗塊瓷片俾我帶返嚟做樣板。返到香港, 我呢塊瓷片俾過幾個有經驗嘅人睇過,佢哋都話真嘅。後嚟買賣做完,我嘅沙煲兄弟話鍾意塊瓷片,我送咗俾佢」。
「墓裡還有沒有其它完好的器物」?
「我有問過,沙煲兄弟嘅朋友話有好多好嘢,只係我嚟得遲,都俾澳洲同台灣嘅客人買走晒」。
「你從接到你沙煲兄弟的電話,到進入墓穴,用了幾天」?
「因我嘅回鄉證留咗喺香港,要先回香港取證後再轉乘,連地域時差趕到濟南就要五天喇」,這時的阿武顯得很不耐煩,臉色越來越難看。
「你和你那沙煲兄弟是什麼樣的關係」?我不管阿武的感受,問出帶有惡意的問題。
「我同佢係小學同學,由細一齊玩大,好似親兄弟咁樣,佢對古陶瓷好有研究, 我買乜嘢都搵佢經手,除咗佢我乜嘢人都唔信」,阿武的眼睛噴射出怒火,聲音越來越大。「仲有,我沙煲兄弟剛啱喺香港, 我叫咗佢將嗰件瓷片攞嚟俾你睇吓,唔使你以為我買咗假嘢」。
  真是冥頑不靈!再說下去已無意義,好好的一場朋友,將是不歡而散。我剛要走, 卻見一個肥頭耷耳的胖子來到面前和阿武打招呼,阿武對我說是他的沙煲兄弟,並叫那人拿出瓷片給我看。 胖子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我,從身上掏出巴掌大的瓷片遞給我,我一看是開門的明代永樂青花殘件,既不接, 也不說話,提起我帶來的盒子大步離去,背後傳來阿武的叫聲,想起曾有朋友說笑, 阿武將他老爸整世人省吃儉用剩下來的身家就此敗去,還在做夢,若然給他老爸知道,睡在棺材裡也會氣得彈起。 唉,信和貪很容易使人掉落陷阱,但不信不貪又失去動力,真是兩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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